颠灭人寰（中部，创作启动）（07——

哑榴

颠灭人寰（中部，创作启动）（07——

哑榴

（七）



时光之河——不死的河流。它的源头
追索到茫茫宇宙，混沌之初，人类在河水里诞生
觅食，残杀，河水被鲜血染红……
时而澄清，时而浑浊；时而平静
时而凶险四伏，杀气腾腾，掀起惊天骇浪
一个人在河水里诞生，那就是，“鬼不愁”
一条鱼在河水里自由地觅食，那也是，“鬼不愁”
那些大头鱼，那些长着尾巴和翅膀的巨人，怪物
黄帝，炎帝，子牙，伯琴，孔子，屈原，……
那些原始的鱼类，飞翔之物
在如今的河水里的日益稀少，可谓绝迹
河水里漂浮着那些五颜绿色的文明的垃圾
河水里漂浮着腐烂的兽尸，骨架。成堆的蛆虫
人们如同喝醉了酒的鱼虾，在粘稠的发臭的污水里苟且残生
时光，时光，河水。为什么这些寄生之物相互吞吃，残杀。鲜血在河水里散开
时光之水，文明之水，在人类的记忆里渐渐干涸，发臭

“鬼不愁”是一个梦游者，总是
梦见自己居住在一座荒凉的孤岛上——
一块椭圆的山岭，像一头黝黑而湿漉漉的鲸鱼
鲸鱼的头部，栖息着人家
小屋仿佛是一些田螺，河蚌
爬行在黑黝黝的岩石光滑闪亮的皮肤上

洪水围困千年，狂风吹打千秋
潮涨潮落，水深水浅，时而逗号，时而巨鲸
在它泡水的季节，被洪水拦腰砍成两截的日子
那圆头，鳍，和尾巴，迎着浪头
一浪接一浪，劈风斩雪，珠玉飞迸
一间小木房，依势搭建在一片龟石上
一群群黑乌鸦从淹没的远方飞来，降落
在窗前的那棵老槐树上，像一群群无家可归之人，无枝可栖

那片最富有而又最贫瘠的沼泽。乱丛中夹杂着零星的荷花
人工围成的圩提，水面总是低出湖水很多
在雨水泛滥的季节，纵横交错的池岸和提坝
全是洪水冲垮的缺口，破口。水稻
生长的速度总也赶不上洪峰上升的速度
甚至就在提前收割之前夜，被吞没了，席卷一空。到处是一片汪洋

落潮的时候，它又像一头搁浅的困兽
远方的死兽，死鸟，腐烂在这里，一片白色恐怖
一群群黑乌鸦降落在那棵老槐树下，觅食
从那间小木屋里，一个历史老人探出头来
“前几天，一个少妇竟然淹死了。
可怜，留下一个木盆里的婴儿。”

“苦命的孩子。”——
“鬼不愁”总觉得自己就是
那个漂流的婴儿。

哑榴

（八）

“鬼不愁”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座无名的美丽的孤岛上
他躺在一间小木房里，隔壁还有一间。他记不清先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大脑一片模糊。只记得
仿佛是有一个穿着褐色背心细牛仔裤水晶拖鞋的男孩子
逃了学（他不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小名，也许
性丁，叫丁郁郁。也许姓鱼，叫鱼小丁……
他怎么就没有一个名字呢？），独自一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湖边

他还记得他曾经在湖边遇见一个钓鱼的老人，那老人
无缘无故给了他钓鱼的丝线，还有一鱼钩子
三子是他唯一的好朋友，从小学二年级开始逃学的那时起
对钓鱼便着了迷。终于，有一天，他又逃了学，三门主课没有一门及格
他不是害怕在烈日里罚站才逃了出来，他害怕病在床上的奶奶知道
又会一个人拄着拐杖寻到学校里来，请求老师下手要轻点
“他还是个孩子啊，爹妈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咱孙儿俩凑合着过日子
你们看看咱三儿的头上的鼓包上次的还没散开，这回又加上了
”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扶着老师颤颤巍巍，跪下了

三子告诉鱼小丁，想读，可拿起书本来，那瞌睡虫就蛀空了脑子
那鼾声在朗朗的读书声里还没什么，在静悄悄的课堂上如雷贯耳
软的，硬的，苦口婆心，老师什么方法都使了，每次只有让三子
站到教室外面的太阳底下去。这一次，鱼小丁害怕病在床上的奶奶知道
摇摇晃晃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湖边，他要钓一条大活鱼给奶奶补补身子
他知道奶奶是最喜欢吃鱼的。三子说，哪怕他钓了一条猫儿吃的小鱼
奶奶煮出鲜味来，他准能多吃一两碗大米饭

”鬼不愁“模模糊糊的记忆起，他不知道在湖边守了多少时间
又忽然想起，他不是明明看见，水面的浮子，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看不见了
他从地面弹跳起来，提了杆，拉呀，拉呀，竹竿颤动着从左到右摆来摆去发出滋滋的响声
三子。三子。三子呢？……水面浮出一具黑不溜秋的眼睛
“我的儿啊，……“。奶奶一下子就跳到了湍急的浑浊的湖水

哑榴

(九）

也不知在湖里漂流了多久，飘荡了多远，多远
醒来时分，”躺在一片白色的沙滩上，一棵老槐树下面
一条小船，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漏水。鱼小丁不能动弹，却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恍惚，一支歌，隐隐，一枝橹，拖着长长的波浪，拨开夏日湖面美丽的莲花……

“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那天，在湖边洗涤，远远地看见一条船儿飘了过来。”
女孩说，——“我赶紧叫来了爷爷，划过去，将你救了上来。
那船儿漏水，快了沉没了，而你昏睡不醒。另一个男孩已经死了。奶奶也咽了气
你一定是为了救他们跳水的吧。”女孩穿着一件有些退色的的确良花衬衫，坐在鱼小丁身旁
她有一张粉红的苹果脸，一双会说话的大大的眼睛

鱼小丁有些迷惑。他记得当天分明是自己抱着那鱼睡着的
可是，“我怎么会躺在一条破船上呢？”鱼小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
小岛上，三个人，爷爷，女孩，鱼小丁，——
鱼小丁完全忘掉了以前的那些记忆，他甚至连最疼爱他的三子奶奶
也想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许自己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女孩说，鱼小丁，女孩
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就叫鱼小丁吧
他也因此而快乐起来

哑榴

（十）

那间小木房栖息在小岛上，爷爷用湖水里捞起的芦苇搭建而成
爷爷说，——“这小木船风里浪里十几年
眼看快要支撑不住了。时局也正在发生变化
得上城里去买一些网箱回来。给闺女
买几件新衣服，给鱼小丁卖点识字的课本。”

从这儿上船，到城里，大概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
一路上，布满网箱，船只穿梭，珍珠似海，船儿
压低那一道一道网绳，轻飘过去了——
“最新鲜的鱼，龟鳖，虾蟹，最亮的藕，最低的价格。”鱼民们
说说笑笑，谈论着今天的莲子在菜市场卖了最好的价格

鱼小丁算是开了眼界。这也许是自己有生以来活得最开心的一天
他在水底下面看到数不清的鱼。湖里的水草那么茂盛，像一簇簇绿色的火
绿色的碉堡。鱼儿们是海底王国里的臣民，或国王
他看见早上的红日懒洋洋地睡在一朵莲花上，不一会儿
便挂在了桅杆上，闪闪，烁烁

小船又划过一大片莲花地。穿着粉红衣衫的姑娘
隐没在荷花丛中。莲蓬熟了，未熟，都向鱼小丁举起无数的酒杯
莲花开了，未开，都向自己露出无邪的笑脸
女孩随手摘了几只莲蓬，交给自己：“吃吧，吃吧，怪清香的。”
她遮了一叶莲伞，笑了，又折了另一叶莲伞盖在鱼小丁的头顶
像斗笠，不，湖面上两只可爱的绿蘑菇

小船缓缓驶入了进城的河道。鱼小丁
并不知道，这是一条八九十年代的旧河
鱼龙们在一阵春风里都争相露出水面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拉着女孩的手，来到这座心仪神往的新鲜的城市

哑榴

（十一）


忽然，鱼小丁在城市的一隅，看见一个年轻的疯婆婆
他觉得有些熟识，走到跟前，那疯婆婆一把拉住鱼小丁的双手
拢入怀里。“儿呀，儿呀，你可回来了。你不是钓了一条大鱼给我吗
我在梦里收到了。我知道梦里收到了一定是我儿真的钓到了。”
鱼小丁却不认识她，不过，这回，他真的记起了自己钓过一条大鱼
他记得用自己的脸亲过那条大鱼肥厚的嘴唇。她是谁呢？……
难道——她就是三子的妈妈？……

“三子，三子，儿呀，你娘回家了。
跟娘回家。”——那疯女人（看上去像个疯婆婆）不由分说
将这小子一把拢入自己的环抱。鱼小丁是谁？——
究竟是谁？……三儿，三儿，那女人一天天叫着
鱼小丁，也就成了有了娘的流浪者
（而爷爷，小女孩——也许是个梦吧。在
喧哗的十字街头，在霓虹灯下，鱼小丁
根本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他们属于孤岛上的一个梦）
只想有个温暖的家。鱼小丁牵着疯婆婆的手

沿街乞讨。那不是疯婆婆，那是娘
三儿他娘，鱼小丁的娘——鱼小丁根本不知道自己
是谁生的。也许，三儿他娘就是鱼小丁的娘？……
谁也不明白。有了娘，牵着娘，在光鲜靓丽的城市
鄙夷的目光里乞讨——也很幸福了

哑榴

（十二）


疯婆婆每天从垃圾里捡来很多的五颜六色的宝贝
铅笔头，橡皮擦，破旧的书包——疯婆婆
缝补了几个补丁，那么好看。风婆婆
捡来菜市场扔掉的包菜叶，那么新鲜
疯婆婆走过的小吃店，伙计们给她热气腾腾的馒头

“她疯了。可怜的女人。听说乡下的孩子
掉落到水里，被水鬼拉走了。”
“她身后的孩子是谁？”——
鱼小丁，你究竟是谁？……

她疯了。她却很快乐。她找到了三子
——鱼小丁。每天痴痴地傻笑着
乞讨者——她要养活鱼小丁
送他上学，像城市里里的孩子一样
她要买套间，为鱼小丁娶媳妇
做个好婆婆。这一切看上去
似乎，她一切正常，没有疯的征兆
在她的周围，更多的像她一样的女人
听说她的故事，也立即想起自己
乡下的孩子——他们此刻也正
嬉戏，打闹，在无人看管的
洪水滔天的，沿岸

哑榴

（十三）

洪水啊！……白浪滔天……夺走了粮食，冲毁了家园，带走了亲人
守户家园的人将一生积累种植
指望秋天的收成。不是赌徒
却将生命和血汗赌给季节和四野
到头来，一场洪水席卷一空
无居可栖，纷纷逃向高地

哎，现在我来说说一九九八年那场大洪水
千里长堤芨芨可危。同马大堤溃破
一瞬间，全县人民拼死相救
如乱叶跳到水里，用人墙阻挡

内湖猛涨，千条圩堤崩溃
那平日里巍巍长堤怎见得这百年一遇的
特大灾害。洪水如长龙舞袖
穿过长堤，让纵横一同塌方，缺口
到处，到处，一片汪洋

千顷水稻，万亩棉花
杨花被沉泡，果铃被窒息
家园如风中碎秸浮于水面
人员逃离，如龟兔逃上山岗
鱼上灶台，牛羊被冲到下游

哑榴

(十三)


江堤本是一摊稀泥。每年冬天
从全县抽调精壮劳力
筑堤固岸一一十几年了
有力出力，无力出钱，一心
想建一条羁龙之堤
但也见不得这特大灾害

哎，读者们，不要责怪作者
老实写这些无用的东西
还不如回到乡间茶馆听听

哑榴

(十四)

与诗为伍

等全部完成了再收吧！哑榴总班好！

哑榴

与诗为伍 发表于 2017-5-27 16:52
等全部完成了再收吧！哑榴总班好！

还是个搭花架子，没有充实。等写一段时间整理发再重新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