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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10-10-25 23:13 编辑
%*&(¥A¥a%^&*^^……(五)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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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数十个春秋如同这深秋的红枫,艳了,红了。
一个人独自走在这熟悉而陌生的枫林。
说起它熟悉,十几年前,这儿还是一片荒芜人烟的黄土岭,轧花厂在枫林里盖起第一个收棉花的仓库。
我在这里度过了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第一个寂寞的秋。轧花厂仓库对面是唯一的一间低矮的瓦房,主人是一位姓梅的老奶奶,开始不知道她的身世,每次无所事事的时候路经她的门前,总看见她手里拿着绣花针缝缝补补,或者纳鞋底儿。
她身材不高,也就一米五不到,圆圆的脸,前额的皱纹像是波浪留在退水的岸边流线的痕迹。花白的头发柔软如絮,抿着嘴笑起来很是好看。她有几颗金刚的镶牙,露出来我倒是觉得平添了几份青春。
她戴着老花眼镜,每次就喜欢向我招手:“小榴,过来,帮我穿穿针。”我应了,一针就将那细细的棉线从绣花针的针孔里抽出来。“老啰,还是你们年轻人的眼力强。小榴啊,来,坐下,我给你泡茶。”
秋天的雨水多,有时一个星期都没见日出。没有电,晚上点的是煤油灯。白日里同行们打牌,晚上在煤油灯下继续。
我对这些丝毫没有兴趣。总是理想与现实的反差,梦幻的破灭,心情一度十分糟糕。书也无心看,半导体也厌恶了。整日里只是觉得无所事事,无聊啊,无聊。
这不,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梅奶奶向我招手:“小榴,过来,帮我穿穿针。”梅奶奶将一杯泡好的热茶端到我的手里。
她说:“这是山上采的野茶,挺香的。”“我那里有上好的茶叶呢。等会儿我带点给你。”
我说。第一次喝野茶,也就是好奇而已,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有点很本不将这东西放在这眼里的意思。就像此刻的天上的密云,雾气氤氲,我想,这个秋天早点结束,离开这荒凉的鬼地方。
我带了一撮城市里买的茶叶给梅奶奶。给她泡了一杯,她可乐了,呷了一口:“ 怪不得这城里的小伙子长的标准,姑娘长的水灵。看我家小榴真是百里也挑不出的风流人物。性格好,人又温柔,懂得体贴,孝敬老人,又是大学里的高材生。将来有那个姑娘嫁给了你,一生的福气是享也享不完啊。”
啊,一撮清茶摇身一变,成了梅奶奶家的人儿。“梅奶奶,这野茶比我的那茶叶还香啊。”我只是故意这么随便说了说,也许是想让梅奶奶高兴点儿吧,也许,说不准。每次,梅奶奶听见这么喊她一声,那合不拢嘴的笑容,是从心窝里笑到了有点红晕的脸上。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小榴,有对象了吧。说说,长的什么样儿?我会保守秘密。”
“还没呢。这上不遮天,下不落的,一年里见不到几个女生,这鸟不下蛋的地儿,难了。” 这不全是真心话,哑榴总觉得心里有个人儿。
梅奶奶这时皱了皱眉头:“小榴,别小看了自己啊。这十里八村的姑娘,凡是水灵灵的都能看得上你。只是,我看出来你不是个凡人,也是一颗下凡的星宿。你将来是要找城里的千金小姐的。这农村的姑娘手脚是勤快,吃得苦,耐得劳,脾气好,究竟是烈日里晒黑的命。再怎么说农村的姑娘皮肤就是没有城里的姑娘光鲜白嫩,体型好。只是怕你看不上才是呢。”
梅奶奶说的全是捧人的实话,爱听,似乎却句句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还是死要面子活要脸,说出一些违心的话:“这城里的姑娘哪一点如农村里的姑娘。一个个事情做不了,脾气还不小。那娇气我就是忍受不了。要找我就要找农村里贤惠的。梅奶奶,你得给我挑选挑选,我真是太寂寞了。”说出这话,自己吃了一惊。
梅奶奶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摘了一下老光眼睛,没摘下,只是挪了挪仰望着斜视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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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与梅奶奶相识,是寂寞引荐的结果。我就是寂寞,无聊。
我不说谎,我是一个清高的人。并且,自命不凡,内心里埋藏着一颗伟大的种子。甚至我在内心里就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觉得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就是混混度日。更不用说哪几位同事,在我看来简直是庸俗的可怜。
空闲了,那扑克牌就不离手,打着打着,争着争着嘴里就不干不净,骂人了,出手打架了。打打闹闹,还是这么几个人,还得继续打,昏天黑地。上班也没几个正经的,见那漂亮的村姑,那眼就色迷迷的。
收花站就是收籽棉的地方。一个站长,一个棉检,一个司磅,一个保管,一个结算,一个会计,一个出纳。还有几个带级的女孩子,零时工。
棉检是最吃香的“红人”,别的不说,那妹妹的笑每天都足以喂饱这色迷迷的家伙。子棉的学问太大了,一担同样的棉花卖的相差数十元是不见为怪的。素不相识的老实巴交的只懂得陪上一脸笑,被宰了还是点头哈腰说,谢谢,谢谢,照顾了。那有几个头脑的,香烟塞了几包,那四级的改为三级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完了,多了几十元,吃饭啊,一定,晚上一顿丰盛的宴席等候着这一群馋鬼,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乡里,村里,会说的,酒桌上拉拉扯扯的干部的棉花是不用晒的,也不用除杂除水分,那霉烂的“铁子”掺杂在白花花的棉花里面,一般的棉农就得一粒一粒拣出来,村干部的却可以照收不误。
那上级有来头的人打了招呼的,整车的霜打的黄棉,霉烂,黑头,成车拉进仓库,叫女工们掺杂在那一粒一粒捡干净“铁头”的白花花的优质棉里,如同沙子撒入了海水。
那几个年头棉花紧俏,供不应求,小小的收花站不愁卖不掉。红哈,红哈,风流的传闻不绝入耳,这是有本事。
色鬼们将不谙世事的乡下妹妹引诱,碰见稍有点姿色的少妇就想捏上一把,摸上一把,这几间简陋的房间里常常传出“哎呦,哎呦”的一声尖叫。面红耳赤的姑娘跑出房间,回头又陪上了暧昧的笑脸。
我厌恶极了。梅奶奶说,看出来你是唯一的一个正经人,是君子。我还是不时受到同伴们的讥笑。
“你那鸡巴怕是阳痿吧。耐得住么?还是男人么?哈哈哈哈。”
还有的说:“高才,你的文凭是最高的,才华是无人能及的。况且你还是个处男,你咋不搭理人家妹妹的诚心。
那乡长的女娃儿真是整个乡里挑一挑二的美女,才来了一次就对你有了极深的印象,想接近你。你咋就铁恼死不开窍呢。成了也免得寂寞,不成人家也不会粘上你。专程骑了自行车来看你,你要咋的就咋地。
上次来,是她主动关上你的房门,是她主动搂住了你,动了真情抱紧你,你倒好,不说话就把人家硬推出门来。后来她不死心,几次想深入的了解你,你,你,几次都气哭了人家。人家可是几个县里高级干部的子弟都没相中,你究竟……”,我的心中隐隐作痛,没话可说,走开了。
我就是不开窍。没感觉。我同梅奶奶说起了这事。梅奶奶说,你该同人家说几句话。那姑娘知书达理,一看是个泼辣又懂事的女娃儿。她到我这里来过,问起那小榴是不是太清高啦,谁都不理,几次在众人面前丢了很大的面子。梅奶奶说小榴是有这么个缺点,但除了这个算不上缺点的缺点,全是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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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寂寞难耐,对爱的懵懵懂懂让我寂寞难耐。我不说谎,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我的心里确有一个她。
小学一年级至四年级,我在乡村小学读书,到五年级便转到城里。我就是一只又瘦又丑的“丑小鸭”,莫名的喜欢一只漂亮又美丽的“天鹅”姐姐夏紫蝶。
一次,教室里擦玻璃,我站在地下端水,夏紫蝶站在桌子上。我一次又一次将拧干的抹布递给她,每递一次上面的姐姐就对我笑一次,笑得我不敢看她的水灵灵的眼睛。
窗外,一对蝴蝶一起飞舞,她说:“看那,快看那,一对蝴蝶,多么美啊。”我将头伸出窗外,她擦完玻璃站在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说一句我很喜欢你。天啊。
这一句话让我默默欢喜了这么多年。始终,像一个梦藏在我心里。除了夏紫蝶,竟没有一个相中的女生。
然而,我与夏紫蝶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初中,高中,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却不在同一个班。就像在梦中若即若离,时而看见她飘忽了一下,在校园里。
我开始写一些日记,不敢吐露半个她的名字。至多写了对一只蝴蝶的喜欢。我就像一滴屋檐下的露水,垂滴不到爱情的萌芽。夏紫蝶越来越漂亮了,我不敢看她那渐渐凸起的戴着文胸的胸部,那么吸引一个男生天真的好奇的目光。
夏紫蝶考取了一所师范学院,听说分配回县城一所中学了。这段日子里总会梦见同学相见的情景。
我向谁说?——除了梅奶奶。你知道哪所中学么?知道。为什么不去?我害怕。为什么害怕?我就考了所农校,分配又不理想,她会瞧不起我这破地方的。
这就是你的懦弱的表现了,你自个瞧得起自个就行了,明天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去看看吧。看看人家有没有一丝意思,免得成天里忧郁,看你总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儿,梅奶奶为你心疼。要么趁早断了这份念头。
步行了几里黄泥路。乘车。去了。问问。夏紫蝶正在上下午最后一节课。她看见了我。说还有几分钟下课,在那里稍等。教室里一阵哄笑,我的脸上火辣辣的。
第一次在一个女生的卧室,感觉好温馨。同学的感情好纯洁。她从食堂打来了两份饭菜,边吃,聊了几句。你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个最调皮的男生么?你记得那个初中未读完的“枣子”么,她已经生了对双胞胎?你们理科班那个“臭榴莲”复习了三年还在在本校复习,要不要见见面啊?
我就想见见你,我说。夏紫蝶的脸上泛起一朵好看的红晕。只是,我们谈论的话题,还停留在昨天一些无关痛痒的花花草草。晚上在旅馆住宿,紫蝶说我回了,两个人在一起人家会说闲话。
没有下文了。通了几次信,“丑小鸭”没有希望了。这么多年埋藏在内心里的甜蜜的谜底已经揭开,只有我这个呆子加傻瓜相信美丽的谎言终究变成现实。
(四)
一天,一天,我醉的不成人样。我的领导正副来过几位,我没有敬过酒,今儿,敬自己一杯又一杯。昨日,我的内心因为有了那份怀香抱玉的梦想,活得像皇帝一样。一枕黄粱啊。
我的傲气散失,灰飞烟灭。我是什么?干吗老是觉得自己于众不同?也难怪别人嘲笑。我他妈的真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得到我就是天上的神——今儿,痞子一个,我有什么了不起啊。以前那麽多好姑娘都看不上眼,懒得理人家。不就是怀抱着夏紫蝶这份幻想么?紫蝶啊,紫蝶,我真的一无是处,幻想着你的魅力装饰我的羸弱不堪的灵魂——我他妈的真不是个好东西。
以前,我将夏紫蝶深深地埋藏在内心最珍贵的地方。我没有吐露半个字。朋友们还以为我真的有了那位。今儿,向谁说?说出来还不笑死人?梅奶奶看在眼里:“榴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点,你还年轻,不要着急。一大堆儿在等你呢。”哑榴说:“梅奶奶,我就是心里憋得慌。我心里很痛,喝醉了,还可以睡觉……”哑榴说着,说着,咕咚,一口酒下去,迷迷的睡着了。梅奶奶将一件上衣披在我的身上。
(五)
那个乡长的女儿名叫施君美。君美要走了,她要外出打工,离开这块故土。为情?……只落得每天醉醺醺。我喜欢一个人来到院子外面。那是火红的枫林。那么红,那么红,那么红的枫叶,那么红的林子,那么红的天空。枫林里夹杂着青青的松树。
踩在厚厚的枫叶上面,像弹簧,这种感受是很惬意的。有时候,在厚厚的枫叶下面,一只大蘑菇探出头来,瞥了我一眼。我是哑榴,不认识吗?哈哈。停下来,将枫叶掀开,大蘑菇裸露出一尘不染的身子,像一个未出嫁刚刚出浴的处女,真的,很美。蘑菇总是喜欢丛生在一起。也许它们也是害怕孤单吧。
自己要是变成一只蘑菇该有多么好啊。静悄悄,呼吸,清清的露水。林子里的空气是多么新鲜。山花,蝴蝶,蘑菇。这会儿,思念就似那蘑菇那么遮掩,羞涩着,生长着。不经意之间就会出现在眼前……恍惚,一只彩色的蝴蝶落在一只腥红的蘑菇上面。那是一只有毒的蘑菇。
我禁不住又想起了夏紫蝶……她也是一只有毒的蘑菇吧,不能吃到嘴里的诱惑。这时,枫林里飘过一片红红的衣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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