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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刺梨》
种你在坡上,种在疼痛的故乡
而后我就感觉腰疼
用父亲留下的处方捶背
生活漫延着酸楚
坡上到坡脚,河东到河西
你用一上午的时间吹奏唢呐
每一个音频都能控制春天
吹吧,使劲地吹,忘情地吹
放出胸中憋足一生的怨气
像野性十足的小子
把着风口,吐许诺和钉子
娶同样野性的丫头回家
多年后,我多了个游子的身份
想起坡地上的野刺梨
结苦涩的果子,一身疼痛的刺
2012-6-2
《锄禾》
庄稼地里的野草
似乎在考验一个农民的耐性
写诗的手指走过漫长的黑暗
下一页。我将撕碎荣誉和赞美
写下母亲的土布鞋
蓝大褂。一条泥巴小路的黄底白边
语言在禾锄上跳跃
干净而遒劲
那些走失的人口,喊累的嘴巴
停下来
组成六月庞大的阵营
汉语砌成的梯田,一亩或三分
多余的修辞像草,嘶哑地暴动
标点和停顿之间
用父辈的经验活着
在一首诗里
我是一个走过春天的人
守着庄稼的暗语和秘史
用很旧的声音交谈
像煽动者
2012-6-2
《暴毙者》
茶水温热,铁器滚烫
清晨和晌午之间,他影子像一把钝刀
方形的,一面抵挡黑暗的棱镜
他饥渴地外露一些暗示,翻箱倒柜
在冷灰色的冰箱里寻着自己的影子
他没有找到那杯解渴的毒药
想了很久。给一棵粗壮的树干下套
六月炎热,鱼儿沉到河底
他环顾四周,把自己的头伸进黄昏
一个五口之家走失人口
泪水泛滥成灾,落日降落前
我看见一件木质的家具被拆
到处是脱落的榫头和虫眼
有人说,他不该死
这显然是说书人刻意的杜撰
2012-6-2
《写一首诗》
我的爱,是一座开花的庄园
有半笔出土的姓氏
母亲文盲,父亲左撇子
族谱是一座公墓
里面安坐着仙逝的亡灵
我一生在外面徘徊
他们不急着见我,我不着急见他们
我们相安无事
省略掉种族宗亲的简历:君王,暴政,响马
我更热衷农耕
开一鉴方塘养花,种草,饲鱼
摆弄稼樯
闲时也读读论语,习君子之道
我想写一首诗
表现淋漓尽致的乡土母语
这首诗写了一半
我已用尽一生吃奶的力气
2012-6-3
《在土地上行走》
要绿,且不要显眼
穿天蓝或蝴蝶蓝,洗过几水
刚好。足够区分庄稼
如果你不是农民
请不要轻易言说拔节和开花
这些生存的哲学里涌动的秘语
你不懂
你就静静地行走
打发眼睛里缱绻的时光
亦可以停下来
像石头一样静默或沉思
那些风就让它吹着,从天边到眼前
左边或右边
它自有它的路数
有湖当然好,春光潋滟
几声呼哨过后
天空扑棱着灰白的鸽子
土地里的农民,薅秧或牧归
黄昏,太阳沉下去
天边荡漾成少女脸色的红晕
你就踩着炊烟回去
脚步轻轻
千万别忽略一条道路的微疼
2012-6-6
《我羡慕这样的幸福》
羊在坡上吃草,被风梳理过的草
目光里缱绻幸福的含义
六月多雨,适合在宣纸上牧养村庄
走一条潮湿的小路
让往事在唇边微漾
大姑娘小伙子翻唱山歌
山丹丹红艳艳,郎想妹或妹想郎
牧羊人哼着懒散的小曲
赶着粉嘟嘟红艳艳的日子
禾苗褪下短裙换上长装
在这个抒情的季节
把临近三十年的光阴再活一遍
跟在父亲身后侍弄庄稼
认真地做着活计,不调皮,不贪玩
坐在低矮的独凳上临写山水
打开窗户,每天都生长着新的物事
201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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